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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那日,幽冥界下,忘川河旁,三生石边,臭道士与东岳帝君,在诸多鬼王,以及十殿阎王的见证下,定下了一个协议。
便是,孟氏可饶,孟婆亦可活,只是孟婆重伤,便无法为幽冥熬汤,故而,身为孟婆的姐姐,且与孟婆共同拥有神女娑婆神力的孟桑榆,便必须在孟婆将伤养好以前,接管孟婆的责任,为幽冥熬汤。
所以,自此以后,直到孟婆醒来,且伤势痊愈之前,孟桑榆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,便就要下一趟幽冥,以自身的娑婆神力,为万鬼熬汤。
而今日便正是当月的十五,也就是她下幽冥的日子。
“哎……”孟桑榆打着呵欠,一脸倦容地站在院中廊下,微抬着下巴,看着漆黑空中那一轮犹如圆盘一般的明月,长长叹了口气。
她向来跟着臭道士习惯了散漫自由,这每个月定时定点上工的感觉,可着实是让她觉得不舒坦极了,若不是为了她的阿榆,她才不会为幽冥当苦工呢。
“不想去咱就不去了,看把你愁的!”
陵光不知何时靠在了廊下的柱子上,温柔的月光洒在他绝美的脸上,又淌入了他皎洁的眸子中。
孟桑榆闻声看去,就见其双手之中分别捏着一个鸡腿,说完,还愤愤然地咬了一口,然后继续道:“大不了,我也去跟那东岳帝君打一架,实在不行,我叫上我大哥二哥和四弟一起去,我就不信我们四个加在一起还打不过他了!”
那架势,就好像是要咬死东岳帝君似的!
忽然,就见月光之下,庭院之中,两团黑气悄无声息地自地底冒出,然后渐渐变成了两个身影,一高一矮,一胖一瘦,正是孟桑榆之前收的两个鬼差手下!
二鬼刚刚现身,便朝着孟桑榆这边齐声大喊:“老大!我们来接你上路啦!”
“……”
孟桑榆嘴角一抽,一步上前,抢过陵光手里啃得差不多了的两个鸡腿,就朝着胖瘦鬼差扔了过去:“上你大爷的路啊,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!”
两个鬼差捂着脑袋,委屈巴巴。
陵光则是心痛地看着自己那飞出去的两个鸡腿,欲哭无泪,他的鸡腿,他的早饭啊……
这时,忽听院中二鬼惊呼一声,“快看,那是什么啊!”
闻声,孟桑榆陵光也看了过去,只见空中,有一个宛若太阳一般的巨大火球,正急速朝着道观这边飞来,二人一看,脸色当即大变!
就听两个鬼差又是一声惊呼:“哎呦我的阎王爷呀!那太阳怎么好像是在往咱们这边移动呢!”
然而孟桑榆和陵光却早已看透,那飞来的哪里是什么太阳,分明就是一众身披金色袈裟的西方罗汉!
2
“稀奇啊,这以前来挑事的都是天界的天兵,怎的今日来的却是西方极乐的罗汉?”陵光摸着下巴,做思考状。
“看样子,来者不善呢……”孟桑榆抬头,眯着眼睛看着东边天际的金光,说着,又对院里那两个早就哆嗦着双腿的胖瘦鬼差道:“今日我怕是没空去熬汤了,你们两个下去替我请个假,等我把事情解决了,即刻下去。”
胖瘦鬼差一听可以走,便当即双双点头,然后一股黑烟便钻入地下,消失不见了。
而此时,那一众的西方罗汉便已然驾临至道观的正上方,金光灿灿,将还未明亮的天照得仿佛白日一般。
同时,伴随着的还有袅袅佛音旋绕于空。
只见那八十一位罗汉皆是双手合十,面容慈祥,口中低低吟唱着佛音,脚下每人都踩着一朵莲花,那阵势,比起之前来的那些天兵天将们,可体面多了!
“下站的,可是这道观的主人?”
说话之人乃是站在诸罗汉之首的一个和尚,孟桑榆想也没想,便应了一声:“是我,如何?”
“贫僧今日来此,是为了取回遗失在此地的一样东西,还望施主归还。”和尚道。
“什么东西?”孟桑榆问。
然后,便听那和尚微微压低了声音,说道:“我灵山雷音宝刹的护寺古金!”
孟桑榆心头一惊,面上却是不显波澜:“那古金已然化去一身灵力,为我道观修葺了观顶,早已不在世间,你们如今才来寻找,怕是为时已晚!”
和尚却是微微一笑:“施主勿须担心,只要让贫僧将这道观的屋顶带走便可!”
“什么?”孟桑榆冷眸微眯:“你想掀了我家房顶?”
说罢,她便已经将骨笛自腰间抽出,握在掌心,就忽听一声嗤笑自她身后响起,她凝眉回头,见陵光正抬着下巴,对那领头的和尚戏谑道:“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,你这次可算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呢,降龙!”
孟桑榆闻言,诧异的看了看一脸得意的陵光,然后又扭头看向了空中领头的和尚,只见和尚不怒自威,面白俊朗,便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:“他是降龙罗汉?这么年轻?”
看着简直比地藏还要年轻啊!
降龙起初并未看到站在廊柱边上的陵光,如今听闻声音耳熟,再仔细一瞧,登时便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跟着,竟是抱拳拱手,道了一句:“告辞!”转身居然要跑!
说时迟那时快,陵光大喝一声:“哪里跑!”便就要去追。
偏在这时,就听一个冰冷威严中还夹杂着一点不正经的声音,从道观的每一个角落中赫然响起:“哪个不要命的想掀走我家房顶,吃我一鞋底先!”
就听“嗖”的一声,一只飞鞋便自臭道士的房中撞门飞了出来,直冲天际,速度快得让那些罗汉都没有反应过来,只是纷纷觉着自己的脸上骤然一疼,跟着便听“啪啪啪”无数个被抽了嘴巴的声音自空中盘旋起伏。
孟桑榆惊呆了,看着空中那些同样也惊呆了,并且还捂着自己一边脸颊的罗汉们,她眨了眨眼睛,脸上渐渐荡起了笑容,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个大敞着的房门,惊呼道:“臭道士,你出关了?!”
3
其实臭道士早就已经出关了,只是因为连日来为孟婆修复元神太累了,所以刚一完事,他就睡着了。
然后睡着睡着,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要掀走他家房顶,于是当即扔出一只飞鞋来,将除了跑得快没被打到的降龙以外其他的罗汉们,是全都给打了一个遍!
孟桑榆看着道士伸着懒腰从房中走出,便赶紧迎了过去:“臭道士,阿榆怎么样了!”
道士点了点头,一脸疲惫:“元神已经稳住了,其他的日后再说。”
然后微微抬眸,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一团乱的空中。
此时空中,诸位罗汉们皆委屈巴巴地捂着自己肿胀的脸颊,吵闹着让降龙为他们做主,降龙一面安抚着诸罗汉,一只手则是背在身后朝着地上的几人一个劲儿的做手势。
“他那是什么意思啊?”孟桑榆瞧着,不解其意。
道士笑了,一面抬手活动着手腕,一面淡淡道:“他啊,那是在找揍呢!”
话音落下,只见一柄木剑忽自道士面前出现,然后就听道士说了一句:“去!”那木剑便赫然如同疾风一般直朝着空中的诸位罗汉就腾空而去!
降龙脸色大变,骤然扭头,当即喝道:“是混元剑,都快跑!”
同时,他口中念诀,就听一声振动天地的兽吼登时响起,然后一条通体皆是金光灿灿的金龙便是自他体内骤然窜出,气势如虹,便朝着道士的木剑迎了上去!
这时其他的小罗汉们都已经被吓傻了,刚才降龙说那木剑是什么?
混元剑?
就是封印着太虚神龙之魂的那柄混元剑?
这时,就听降龙着急地对他们吼道:“你们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跑?不用管我,我留下替你们挡着,快走!”
4
孟桑榆见气氛不对,刚想再问,道士却将目光投向了降龙,先一步开了口道:“你带着那么一群小罗汉来装腔作势,又装模作样地把他们支走,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?”
降龙闻言,不由正襟危坐,神色也严肃了不少,深吸一口气说道:“灵山,出事了!”
原是近日以来,灵山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有各种灵兽以及修行尚浅的罗汉失踪,而即便是佛祖却也只是查出此事乃人为,并非意外,可这罪魁祸首是谁,掳走那些灵兽和罗汉又是为了什么,却是无法查到。
而就在前几日,连观音菩萨身边的龙女都险些遇害,好在菩萨及时发觉,这才救了龙女,可即便是观音菩萨,却竟然都没有将那作恶之人抓住!
“连观音都没有抓住那人?”孟桑榆心下一惊,同时也看向了陵光:“难道是他?”
陵光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的想法和孟桑榆一样,也想到了那个人,便看向了道士,将之前他和孟桑榆去寻凤凰翎和蜮妖,以及不久前遇到的那个术士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。
然后神色有些凝重地压低了声音,道:“还有,那日在姑苏城中,我还嗅到了那个人的身上,有上古之气!”
“上古之气?”孟桑榆诧异:“难不成那人还真是个什么祖宗来的?”
“可六界之中的上古大能也不剩几个了啊……”降龙托腮皱眉思考着,便不由看向了道士,然后目光中便渐渐浮起了一缕探寻的意味。
而陵光同样的,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道士。
若说上古大能之中,能让佛祖都探查不到,连观音都无法捉住的,除了此时他们面前的这位老祖宗,还会有谁?
5
道士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,便看看降龙,又看看陵光,见他们都盯着自己,还是一副的怀疑的目光,便是嘴巴一瞥,看向了孟桑榆:“阿桑,你就看着你师父我被他们怀疑不管?”
孟桑榆突然拍案而起,然后指着道士就大声嚷嚷道:“臭道士,不会真的是你吧?”
道士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也是一拍桌子,登时站起,指着孟桑榆就骂:“你个不孝徒,居然也怀疑我,我白把你养这么大了!”
孟桑榆打量他:“可除了你,还有谁有那本事?”
道士嗤笑,一脸嫌弃的朝她翻了个大白眼,指着她数落:“瞧瞧,瞧瞧你,我就说让你没事多读书,读好书,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没见识?若说能避过如来,逃过观音的人,又何止我一个?那华胥氏,便也有这个本事!”
“华胥氏?!”陵光降龙齐声惊呼,又同时起身,瞪大了眼睛地看着道士。
孟桑榆见状,好奇问道:“什么华胥氏?”
却见陵光面容凝重,声音沙哑地再次开口道:“可那华胥氏不是在上古时期便已经灭绝了吗?”
孟桑榆听得一头雾水,刚想继续发问,道士却是一扬衣袖:“这件事说回来话长,日后再议,眼下还是灵山的事比较重要,否则只怕过不了多久,灵山上剩下的那些灵兽们,以及修行尚浅的秃驴们就要遭殃了!”
听闻“秃驴”二字,降龙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,陵光却是撇着他直偷乐,对道士说:“臭道士,你会说话就多说点!”
道士嫌弃地白了他一眼,显然是懒得搭理他,然后便微微阖目念诀,额间一朵莲花若隐若现,同时,缕缕金光自他口中而出,悬梁盘绕,眨眼间,不止屋内,是整个道观的屋顶都被金光所罩。
然后渐渐地,金光仿佛与屋顶融为了一体,消失不见,而道士的掌心却竟是多了一块泛着璀璨光芒的金砖!
“阿金!”孟桑榆大喜,连忙跑了过去,看着道士掌心的金砖:“他那日明明自毁元神,将一身古金灵力都用来修葺道观了呀,这怎么会……”
当初,道士失踪,道观被毁,天界使坏,让她修葺道观时,如何也无法成功封顶。
后来,还是阿金以自己的古金之力强行将道观修葺封顶,只是代价却是让他自毁元神,灰飞烟灭。
然而,阿金之所以甘愿赴死,也是因为当初他和陵鱼族公主,陵音菩萨的一段情。
陵鱼泪,万物生,当初阿金便就是因陵音落下的一滴眼泪而生。
可一条陵鱼,一生也只有九滴眼泪,眼泪尽,命将终。
她一生只有九滴眼泪,眼泪尽命将终,为了他,她流干了泪。
最后的最后,陵音为了阿金,流干了泪,化作石像,永沉海底。
阿金自毁元神之前,将陵音留在他内体的最后一滴泪给了孟桑榆,可孟桑榆却一直都将其妥善保存着,并未使用,她不想将陵音和阿金之间仅剩的维系断掉。
她不忍。
便听这时,道士的声音淡淡响起:“他乃上古之金,其灵力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,所以只要其灵力还有一丝尚存,那么他的元神便随时都能重新凝聚,不过要成人形,却还是需要这个……”
说罢,道士忽然朝孟桑榆腰间的一个百宝囊勾了勾手指,便见那百宝囊的扣子“吧嗒”一下就自己开了,跟着,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便缓缓飘了出来,然后直直飘向了道士手中的金砖,最后则是融进了其中!
而金砖有了那滴泪后,骤然便化成了一缕金光,再看他之时,便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模样俊朗,满眼皆是茫然的男子!
“阿金!”孟桑榆大喜。
就听道士再次开了口:“行了行了,叙旧的话就先免了吧,你们赶紧收拾收拾,去一趟太虚海域吧!”
6
天之涯,海之角,便就是那太虚海域所在之处了。
四海之水皆来自于此,而九重天上的天河,也与太虚海域相连,从而便形成了八根撑天的水柱,与那同样撑天的不周山被齐称为九天柱!
而孟桑榆陵光,以及刚刚醒来的阿金三人此次的目的地,便就是那八根天柱之下,太虚海域之底的最深处!
他们之所以来此,为的,则是要找到已经化成石像的陵鱼公主,陵音!
出发前,孟桑榆原本是想要跟道士问清楚他要他们来此找陵音石像的缘由,可道士脾气大得很,不但没有说清楚,还极其暴力地将她一脚给踹出了道观,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道观的大门!
她站在道观门口,捂着屁股愣了好久,直到陵光和阿金也同样被一脚踹飞了出来时,她确定了,确定了那臭道士绝对有情况!
显然就是心情不好嘛!
不过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呢?
太虚海域之畔,孟桑榆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呆,阿金已经摩拳擦掌的随时做好了跳水的准备,哪怕是石像,却也是他心爱之人的石像,他当然兴奋激动。
陵光则是看着孟桑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无奈的摇了摇头,凑到她耳边道:“今日啊,是你师父一个故人的亡故之日,他应该是想起了那个故人,有点伤感吧。”
“故人?”孟桑榆惊讶的看着陵光:“哪个故人?”
陵光则是耸了耸肩,也望向那无边无际的大海,淡淡道:“花中之佛,拈花。”
拈花的故事,陵光并未与孟桑榆多说,只道眼前之事更加重要,其他的日后再与她详说。
而孟桑榆当然也知道,灵山之事关乎重大,既然道士让他们来此寻找陵音的石像,那么陵音肯定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,于是她也没有继续再问拈花的事情,便与陵光和阿金一同跳进了太虚海域之中,朝那远处的八根天柱之底而去!
海域之中,浮游着各种各样的鱼儿,以及身上隐隐发光的贝类,和不少佯装成了水蛇模样优哉游哉飘荡的水草。
孟桑榆三人一路边游边欣赏着海底景色,便不知不觉已经游到了八根天柱之间,三人彼此对视一眼,然后点了点头,就开始往天柱下面游去。
然而越往下游,光线不但越来越暗,且海水也越发见凉,就连同鱼儿们的身影也开始渐渐少了,直至一只都不见了踪影!
孟桑榆感觉自己有些恍惚,猛地甩了甩头,却发现就连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,便是心头一惊,猛然扭头对陵光大喊道:“有埋伏!”
陵光此时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,可就在孟桑榆扭头的瞬间,他看到了深海之底忽然就窜上来了一个什么东西,然后就在那东西抵达孟桑榆身下的时候,赫然便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!
“小心!”陵光反应极快,伸手一把将孟桑榆扯了过去,便见那自深海之底上来的东西,原来竟是一条浑身漆黑的深海岩龙!
岩龙扑了个空,愤怒咆哮,然后庞大的身躯便再次朝着陵光孟桑榆而去,二人闪躲之际,已经唤出各自配剑,正要攻击之时,却见阿金突然跳上了岩龙的头,然后一拳便砸在了岩龙的龙角上。
龙角断,岩龙疼得直叫,庞大的身躯也发了狂地挣扎扭曲,阿金则是死死抓着岩龙的龙须,手起之时,化出一把金色砍刀,稳准狠地就朝那岩龙的脖子砍了下去!
巨大的龙头没有了生息,只是瞪着一对圆滚滚的眼睛,满是不可思议地渐渐朝着深海之底坠去,最终化作一个黑点,消失不见。
而没有龙头的龙身则是抽搐了几下后,也朝着深海之底坠落而去。
孟桑榆和陵光惊讶的看着阿金刚才斩断了龙头的手,心下不由一阵唏嘘。
徒手砍龙头可还行?
7
三人继续往海域的深处游去,不知还要游上多久才能到底,看着深不见底的前方,孟桑榆又开始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晕,这次,她没有下意识地甩脑袋,而是紧蹙着眉头,不动声响地念动了诛邪咒。
符咒入体,她双眸赫然瞪大,然后诧异地扭头看向陵光,小声说道:“我中毒了!”
“什么?”陵光也是心下一惊,然后便想伸手为孟桑榆查看,怎料下一刻,他却也是忽然感觉头上一晕,脸色也骤然变得甚是难看!
孟桑榆见他不对,连忙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陵光深吸一口气,凝重地看着她:“我也中毒了!”
孟桑榆震惊之余,忽然想到了什么,她面色冷峻地看着陵光的眼眸,自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面容苍白的自己,也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身影——阿金!
此时的阿金神态诡异,眼神阴毒,正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,而陵光也同样发觉了阿金的不对劲,和孟桑榆对视了一眼后,便是将她挡在了身后,然后冷冷看着阿金,戏谑一笑:“好手段啊,神不知鬼不觉,就给我们下了毒!”
阿金一脸邪恶,双眸一弯,得意道:“过奖过奖,还是多亏了这幅身体的古金灵力太过精纯,这才没有让你们发现我。”
陵光点了点头,打量了阿金半晌,问道:“那么,你到底是谁?啊,或者我来换一个问法会更合适……”
说着,他微微眯了眯眸子,声音也故意压低了些许,道:“你,是上古时期就被灭族的华胥氏中的,哪位老祖?”
阿金闻言,不由大惊:“你知道什么!”
陵光挑眉,却忽然笑了:“你果然是华胥氏的人!”
“你套我的话!”
阿金怒了,周身皆迸发出了一股令人难以直视的强光,随即,周围海水被一股强大力量给卷成了无数个急速旋转的漩涡,同时,便见那八根天柱之中的其中七根上,竟不知何时,分别都盘绕了一条通体漆黑,却仿若流淌着赤红岩浆的深海岩龙!
七条巨龙盘绕于天柱之上,七颗龙头则是皆气势汹汹地朝着陵光和孟桑榆的方向张着血盆大口,仿佛随时都会冲过来一口吞掉他们似的!
陵光冷哼一声,一挥袍袖,便见一个赤红色且还燃烧着火焰的镰刀就握在了他手中:“区区七条没有灵识的龙尸,还敢在我面前龇牙咧嘴,谁给你们的胆子!”
他声如洪钟,字字如雷,说罢之时,双瞳也赫然变成了红色,额间一片红羽印记也渐渐显现!
他乃天地四象之一,镇守南方的朱雀大帝,岂是什么寻常的妖兽都能在他面前放肆的?
果然,被他这么一呵斥,那七条岩龙便立即闭上了嘴巴,不敢出声,阿金则是拍手笑道:“好气势啊,朱雀,我就知道我的毒不能耐你何,不过……”
他微微偏了偏头,看向陵光背后脸色难看的孟桑榆,笑了:“她可没有多少时间了呢!你可知,她中的,是什么毒?”
陵光眉头紧蹙,脸色铁青,双眸如刀子一般盯着阿金,等他说下去。
便听阿金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你朱雀也是上古时期的神兽了,想来,也应该听说过华胥氏‘童子吟’吧!”
“你给她下了‘童子吟’?!”陵光双眸一凛,手中火镰登时便指向了阿金。
他当然知道童子吟为何,那是上古时期神界用来惩罚犯错的神仙用的一种毒。
而这种毒则是华胥氏从他们所栽种的一种神草中所提炼出来的毒汁,其作用便就是可以让人返老还童,且一身修为也会因为还童而倒退,直到这个人变成一个婴儿,然后便会彻底断气!
对于一个修仙之人来说,没有什么比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倒退而更加残酷的惩罚了!
而更让人骇然的是,这种毒,一旦中了,便无药可解!
陵光双眸骤然泛火,手中火镰一个旋转,他身影便已然站在了阿金的面前:“你找死!”他咬牙说着,镰刀便朝着阿金身上割去,却忽听“叮”的一声,镰刀在碰到了阿金身躯的时候,居然并未将其穿透!
“你以为我是什么人!”阿金忽然狂笑了起来,跟着陵光只觉眼前一阵虚影,才发现阿金居然不见了!
跟着,他周遭一个又一个的漩涡便朝着他汹涌卷去,同时,他还听到了阿金的声音,不,应该是阿金体内的那个华胥老祖的声音,他在吟唱着一种古老的咒语,一种他并未听过的咒语,一种令他心生狂躁的咒语!
同时,那盘绕在天柱上的七条岩龙,也团团围绕在了他的周围,一圈又一圈地旋绕了起来!
陵光头晕目眩,此时也终于明白了那人的目的。
他,这是想要控制他!
“我华胥氏当年惨遭灭族,全是拜你天界所赐,朱雀,莫要怪我无情,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多次拒绝我的邀请,不愿与我合作,如此,我便只能将你做成我的傀儡了!”
华胥老祖的声音在陵光耳边响起,他紧握着火镰,咬紧牙关,额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,一抹赤红火焰也若隐若现地自他体内向外燃烧。
突然,只见他的背后赫然绽出了一对庞大火翼,跟着便是一声震天动地的鸟鸣,然后便就是他扬头的一声大喊:“阿桑,我要坚持不住了!!!”
轰!
声未落,一道天雷骤然自那九重天上如过隙的白驹一般,直穿海域,在水中赫然炸开!
8
顷刻间,太虚海域之上震荡摇晃,巨浪滔天。
而水中,鲜血犹如抽丝一般丝丝缕缕被卷入了那一个个的漩涡之中,顺着血丝的源头看去,就见七个巨大的龙头正渐渐地往海底深处沉去,只留下了还未反应过来,却仍在扭曲的龙身,待其反应过来之时,便剧烈抽搐了几下后,也无力地沉入了深海之底!
阿金被这突然地变故惊住了:“怎么会……”
不远处,孟桑榆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戏谑道:“上古刑罚之毒果然厉害,不过那又如何……”
她一歪脖子,邪佞地眯起了眸子,又笑道:“却还是比不上臭道士的一颗菩提子啊!”
出门前,道士曾给了她一粒菩提子,她那时便很诧异,因为她知道臭道士的菩提子每万年才会有一颗,是天上地下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宝贝,可道士此次却给了她这个,这无疑也是在告诉她,此行甚是凶险!
却不想,的确是有够凶险!
她一抹嘴角溢出的鲜血,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陵光:“你怎么样?”
陵光发丝有些凌乱,脸色也微微发白,显然是神魂在刚才受到了重创,不过他还是虚弱一笑,摇了摇头,对孟桑榆道:“你没事就好。”
其实他刚才之所以并未怎么还手,就是为了帮孟桑榆转移阿金的注意力,让他以为能够一举将他收服,而无心去管孟桑榆,给孟桑榆足够的解毒时间。
只是他低估了这个华胥老祖的力量,这才导致神魂受损。
孟桑榆心知陵光受伤不轻,当即就决定速战速决,然后立即回去为陵光疗伤,便是一抽腰间骨笛,送至唇边,就开始吹奏了起来,笛音婉转缥缈,犹如天籁,一音一缕,缕缕如丝,好似一条条极细的水蛇一般,朝着阿金那边就急速而去!
阿金试图躲避,然而水蛇又多又细,他避之不及,便见那一条条水蛇在触碰到他的瞬间,竟变成了一只只透明的手,直接穿透了阿金的身子,将附在了他身上的另一个元神给紧紧抓住,就开始往外拽!
阿金惨叫,犹如灵魂在被人撕裂一般,他疯狂地挣扎着,却怎奈那骨笛之音让他头疼得欲罢不能,他双手捂着头。
忽然赤红着眼睛看向孟桑榆,冷笑着对她咆哮道:“孟桑榆,你乃是神女孟娑婆的后人,她可也是被天界所害的,与我华胥氏可说是同命相连,你难道就不恨吗,你难道就不想报仇,不想颠覆天界吗!”
孟桑榆冷眼看着他,不为所动,仍旧吹奏着骨笛,而那人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被从阿金体内拽出来了,当即便有些着急了。
胡乱地骂了起来:“孟桑榆,你不配拥有神女血脉,你不配,还有你师父,他也不配,他明明也遭受了天界的迫害,他喜欢的人也是被天界害死的,可是你们却都不想报仇,不但如此,竟还帮着他们,我瞧不起你们,瞧不起!”
他叫骂着,见孟桑榆仍旧没有任何反应,便忽然又冷笑了一声:“孟桑榆,你还不知道吧,你妹妹,孟婆她其实已经死了,救不活了,你师父不过是在骗你罢了!”
咯噔!
孟桑榆心头一顿,双手便不由得轻颤了一下,笛音也在这时赫然停下,而周遭因笛音而汇聚成的无数只手,也在此刻骤然溃散!
陵光心叫不好:“阿桑,他唬你的!”
然而却还是晚了,便听那人“哈哈哈哈”几声狂笑,跟着,便已然从阿金的体内抽离,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又让他跑了!
孟桑榆紧攥骨笛,心中懊恼自己的大意,陵光则是过来拍了拍她的肩,安慰她道:“你心底最放不下的就是阿榆,他以阿榆扰你心绪,你会中招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孟桑榆叹了口气,虽仍心有不甘,却也只是点了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
9
三人回到道观之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一路上,阿金背着陵音的石像,是一个劲儿地给孟桑榆和陵光道歉,说都怪他大意被人附身,害得他们两个都受了伤。
孟桑榆和陵光自然是不怪他的,那华胥老祖本事通天,即便阿金是古金之身,拥有古金最最精纯的灵力,却也并非是任何人都无法攻破的防御。
而道士和降龙两个则正在屋里喝着香茶,悠哉悠哉地下着棋,见三人回来了,方才停手。
不过临了,道士忽然回头,看着那未下完的残局“啧啧”摇了摇头,然后便对降龙说道:“既然来了,我就送你一卦,过不多时,你便会有一劫难,好好准备准备,去观音那边说点好话,对你有好处!”
降龙这一下被道士说懵了,刚想细问,道士却又对他摆了摆手:“莫要细问,天机不可泄露,懂不懂规矩啊。”
“……”降龙嘴角一抽,得,感情这天机能不能泄露,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呗!
这时,阿金将背着的石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,然后满眼希冀地看向道士:“道长……”
道士朝他摆手,示意他无需多言,然后又向孟桑榆伸出了手:“把之前那棵老树妖给你的本命木心交出来吧。”
孟桑榆眨了眨眼睛:“为何?”
道士瞪她:“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,怎么废话这么多呢!”
孟桑榆瞪眼想要还口,却忽被身边的陵光碰了碰胳膊,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道:“亡故日,亡故日……”
孟桑榆这才想起来之前陵光跟她说过,道士之所以今日脾气这么大,是因为今日是他旧友的亡故日,毕竟死者为大,这么想着,也就咽下了这口气,不情不愿地将一个木头疙瘩从自己的百宝囊最深处给掏了出来。
道士没好气地接过那个木头疙瘩,走到了陵音的石像边上,口中念诀之时,便见那木头疙瘩居然缓缓漂浮了起来,然后渐渐就朝着石像胸口的位置融了进去!
然后,那石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,竟是一寸一寸的恢复了血肉模样!
阿金已经激动得不知所措,而陵音则真的复活在了众人的面前!
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屋内的众人,可当她的目光移动到了双眸通红的阿金身上时,不由一愣,随即眼眶也是红了,然而却并未有泪流下。
道士对她说:“陵音,古金本就是灵山之物,千万年来都是保护灵山的一道屏障,当年因你的一滴泪而让阿金凝聚了灵山所有古金的灵力而生,可也因如此,导致灵山遭难。
如今我便要将古金之力归还灵山,不过同时,我也会留下阿金的一缕神魂,滋养在你曾经给他的那滴陵鱼泪中,古金之力,取之不尽用之不竭,再加上陵鱼泪的功效,他不出百年便可重新修成人形,你可明白?”
陵音点了点头,又看向了阿金。
阿金紧紧握着陵音的手,笑了笑,也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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陵音带着阿金的一缕神魂离开了,孟桑榆和陵光看着陵音离去的背影,又彼此对视了一眼,微微一笑,心照不宣。
降龙将古金之灵收好后,才终于是松了口气,然后拍了拍道士的肩头:“臭道士,这次可多亏你了,不过那个什么华胥老祖可还是要麻烦你帮着对付对付哈!”
“喂!什么都我们干了,你家如来是干什么吃的?”孟桑榆不满道。
“这……”降龙闻言,却是面有难色,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地支支吾吾,就是说不出一句整话来。
陵光挑眉瞧着,忽然问道:“降龙,灵山莫不是还出了什么别的大事?”
降龙则是紧闭牙关,猛地摇头,一副誓死不说,不说不说就是不说的模样。
道士一脸淡然,显然对灵山是否出事并无任何兴趣,只是打了个呵欠,淡淡道:“古金之事帮你,不过是为了灵山上那些可怜的生灵,其他的,老子可没兴趣,事已了,赶紧滚吧。”
说完,还嫌弃的挥了挥衣袖。
降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,终究还是一把扯住了道士的衣袖,一咬牙,一跺脚,便用极其极其细微的声音对三人说道:“佛祖他……下界渡劫去了!”(原标题:《伏妖语录II:鱼菩萨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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麦师父手记系列
题记:
这些年来,我莫名其妙做了法师这一人们害怕同时又很尊重的职业,害怕是因为我经常与很多非人的离奇的东西打交道,尊重是因为我们道家切实的为普罗大众解决实际问题。其实更多时候,我是把自己当成普通修行人来看,能帮的人就帮,绝不助纣为虐,我也是如此教导我的学生,修行人要谦虚,重视道德,只有道高德高,功夫才能上去,才能成就果位。
今天我们来讲一个关于阴亲的故事。本文是我学生春节时推荐而来,我仔细看后,发现与我2013年5月处理的一件个案基本相同,所以在此分享给大家,带大家了解下纷繁复杂的灵界与人间的互相影响。
阴亲其实也有很多种,最常见的就是两个死去的人,一男一女,双方家长一商量,把他们在阴间结了亲,埋在一起,算是在下面互相有个照应。另外一种比较少见,是下面的朋友看上了阳间的谁,然后要把他也一起拖到下面去过日子。偶尔还会有有点道行的“大仙”。
这小女孩是土生土长的江苏人,长得很漂亮,是那种大街上迎面走过来,你眼前顿时一亮的那种漂亮。
她从小身体很正常,但在她第一次来大姨妈之后,事情变得有些不同了。每年的春秋两季一准生病,开始也不是什么大病,但每年准时固定的时间发作,病也越来越严重。刚开始只是感冒而已,后来逐渐变成皮肤病。医院看过不少,也说不明白是什么病因,只是一片片的红斑,但只要一过那段时间,病自然就会痊愈,不用吃药。
慢慢的她家里人就觉得有些奇怪,但也只是奇怪而已,毕竟病虽说是莫名其妙来的,但去的也很快,又不用怎么治疗,渐渐的也就习惯了,并没当一回事。
其实据小女孩后来说,待她年龄大一点开始发育后,每年长红斑的时候,还隐约有人在梦里撕掉她的衣服,侵犯她。当时年纪小,也不敢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,以为只是梦。
有一年过年,她回了老家,住在外婆那里。过年的时候,来来往往的亲戚很多,外婆有个好姐妹来串门,见到她就开始闲扯。外婆把她生病的事情随口一聊,没想到那老太太一听,神色大变。她对小女孩的外婆说,这不仅仅是生病,怕是你家小妹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。
外婆听了很害怕,便问是什么东西,怎么办。老太太说她没办法,解决这事要找别人,于是介绍了另外一个老太太给他们。
那有神通的老太太不知是道家佛家还是哪个堂口的,或者只是民间跳大神的。小女孩和我说,她住在山上。
山上有片竹林,郁郁葱葱望不到头。老太太就在竹林附近居住。这事已经是十年前了,若是老太太还健在,如今你们去竹林附近转悠,也许还会遇见她。
小女孩一家马上去找老太太。把情况简单一说,老太太就知道他们的来意,也没有推三阻四,直接就开始看病。
小女孩对我说,老太太只是在她身边闻了闻,然后用手掌不停在她身上按来按去,拍拍打打。有时候很轻,有时候很重。
半天之后小女孩身上红了一片,老太太迅速拿起她的手臂,把袖子撸上去,露出小臂,仔细盯着看。看完之后,老太太说,你家闺女确实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。
家里人问,这可怎么办啊?
老太太说,不着急,十六岁才会有危险,我之前看过她的生辰,她才十五不到,还有一年多的时间,发现得早,还来得及。
等小女孩手臂上的红印都褪掉了,老太太对她家里人说,我让你们看看,她是被什么东西缠上的。
老太太家里住的是平房,小女孩一家人一直在院子里坐着。老太太回屋子里取出一个小瓦罐。小女孩告诉我说,罐子里是水,但看上去有点脏。然后,又从随身的一个口袋里取了一个纸包,里面是一些黑粉。取了一点水,掺进去一点黑粉,用手指头搅了搅就往小女孩的左手臂上抹,水都没擦干,就叫家里人去看。
小女孩说当时她胳膊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,但就是在靠近手腕、大概是手臂三分之一的地方,淡淡的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线,就像是被人用指甲划的一样。
老太太说,这就是那个东西给你们闺女上的环,现在还没有完全封闭,因为没到十六岁。要是整个环闭合了,你家闺女就谁也救不了啦。
她们家里人问,到底是什么东西,为什么缠上我家闺女?
故事未完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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